寻访刘歆生墓

“都督创造了民国，我则创造了汉口。”——刘歆生语。

刘歆生，这三个字落在武汉近代史册上具有沉甸甸的分量。他是20世纪初呼风唤雨的华商买办，是蜚声一方的地皮大王，是富可敌国的汉口首富。

1899年，刘歆生担任法商立兴洋行买办，三年后又兼任法国东方汇理银行汉口分行买办。因偶然得知上海各大洋行准备大批量收购白芝麻，刘歆生调动资金在襄阳等白芝麻产区进行低价收购，再转售沪上，竟赚得50万两白银。之后他的投资事业一路上升，先后投资兴办刘万顺牛皮行、刘万顺转运行(后改为东方转运公司)、湖北商办铁路公司、歆生记铁工厂、歆生填土公司、歆生榨油厂和豆饼厂、毛坯制造所、阜通钱庄、炭山湾煤矿和江西铜矿等企业。

刘歆生在实业上卓有成绩后，又将眼光投向了那时还未成形的地产业。汉口地处汉水长江交汇口，具有先天的地理优势，吸引了省内外商人和外商纷至沓来，但是由于缺乏系统的城市建设规划，汉口后湖一带每到夏天涨水之际就会有大面积的土地被淹成泽国。刘歆生正是预见到汉口市区未来潜力惊人，又以其淹水的弊端，发明“划船计价”吃进大量土地。上自舵落口，下至丹水池，西起张公堤，南到铁路边的郊区有四分之一归刘歆生所有。1905年，刘歆生大力赞助张之洞修筑后湖大堤工程，建成后，泽国变为平地，黄土变黄金。他几乎包揽了汉口市区内所有具有发展潜能的土地，成为汉口近代第一位地产巨头。

1901年时刘歆生就开办自己的填土公司用于填平修整购买的土地，以供开发。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“车马如梭人似织，夜深歌吹未曾休”的歆生路。尽管他也因为让出地基修筑歆生路背上了与英租界勾结的罪名，但不可否认正是他的填路工程，让汉口中心原本坑洼的田埂小路变成了面目一新的马路和街道，吸引了其他富商巨贾的投资，对于汉口的商业和城建发展都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。

在刘歆生出让地基修筑歆生路被社会诟病之后，他紧接着向北延伸修筑了歆生一路、二路、三路，连通了整个老汉口中心的繁华地带。为了抗议英国人在汉兴建西商跑马场却禁止华人入内，他提供地皮与人合建了华商跑马场，对所有人开放;为了对抗华商在租界内居住处处受租界钳制的局面，刘歆生提供土地，邀请华商总会和武汉“将军团”中的显贵富商参与建房，建筑了一大批里分住宅。其中刘歆生自建的里分就有生成里、百子里、文华里、义祥里、伟英里、宏安里(汉安村)及保成里等。

1938年武汉沦陷，刘歆生拒绝了与日本人请他当维持会长的要求，住在法租界拒不露面直至1941年去世。刘歆生去世出殡发丧那天，日军堵住大门不让出去，刘家人只能偷偷从后面抬出灵柩，经唐家墩、姑嫂树，后用船运回其出生地汉阳柏泉(今东西湖)刘家嘴村西边的山坡下葬。

感怀刘歆生为汉口近代城建所做出的的贡献，笔者特前去柏泉寻访他的墓地，聊表寸心。

对于柏泉来说，除了刘歆生这个名字外，天主教也是一个关键词。19世纪40年代，意大利传教士来到柏泉刘家嘴村附近，修建了柏泉天主堂。据说刘歆生的父亲对这位传教士有着一瓜之恩，于是传教士教刘歆生读书识字。传教士在柏泉建立天主堂的过程中，刘家人都被感化受洗成为天主教徒。也正是因同为教徒刘家认识了汉口天主堂的神父金宝善，是金神父借钱给刘家开了一座牛奶坊，刘家生活才得以改善。也因为入堂奉教，刘歆生在与神父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学习了外语，最后又因天主教会的关系进入汉口太古洋行当上了练习生。几乎可以说天主教是改变刘歆生一生的关键。如今，柏泉天主教堂经过修缮已重新开放，被列为东西湖区级文保单位。

如果不是柏泉本地人指引，外人怕是很难找到刘歆生的墓。地图上是搜不到的。沿柏宋路上的分叉小路曲折穿梭，出现一排农舍，从农人家穿过，眼前豁然开朗，是几片鱼塘。沿着鱼塘阡陌继续往深处走直至一方树林，看上去没有留出路给人穿行。低头拨开树枝从小树林中继续向前不久，就看见一圈土墙围着一座红砖的坟茔，整体相当朴实。若不是有一块2019年5月新立的碑刻着“故显考刘公歆生老大人之墓”，仅凭原有一块难以辨认的斑驳老碑和荒芜的周边，很难让人注意到这竟是叱咤汉口半个世纪的富商刘歆生之墓。

网络传当年刘歆生的墓地坟址不详，于1996年被园林小队的民工意外挖出。但根据刘家嘴村民所说，刘歆生的坟墓在文革时遭到严重破坏。村民为他修葺的红色琉璃砖小祠庙连衣冠冢都算不上，只是以此告慰亡者。1998年，刘歆生的孙女从海外归来，将刘歆生的墓修复并立碑。历经20余年风雨，那块碑已残旧不堪，仔细看勉强还能辨认上面的碑文:“先祖刘公，讳歆生，字人祥。汉阳柏泉人，生于一八五七年，幼年家贫，勤奋创业，成为实业家，对武汉城市的创建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。一九四一年在武汉逝世。归葬柏泉。尔后亲属四散，墓地荒芜。戊寅年孙女慧智回国，祭扫祖茔，首创修复，海内外亲属响应。敬立墓碑，以誌纪念，谨为记。一九九八年十一月。”2019年5月，刘家后人再度为其立下新碑。

（作者：陈迟）

参考文献:

1.武汉市志·人物志[M].武汉大学出版社，武汉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编，1999

2.东西湖区简志[M].武汉出版社，武汉市东西湖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主编，2013

3.百姓里分[M].武汉出版社，董玉梅主编，2014

4.刘歆生的人生和经营研究[D].吴娜.华中师范大学，2013